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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懂了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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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懂了嗎

清晨,霧就被吵醒,睜開眼睛看見綏在穿衣服,便怔怔著看他穿衣服,高領毛衣,外套,手表,香水。

綏蓋上香水的蓋子,霧一呼一吸之間就聞到了一股木頭的香氣,後調好似晨霧的清列。

“不起嗎?”

霧順勢側躺,從被子下拿出手機,繼續看說:“不起。”

“我要去看歌劇院,你和我一起吧。”

“不要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我想一個人待著。”

綏放緩語氣:“一起去唄,坐船繞歌劇院,還有嘗嘗那邊的食物,看看風景也很不錯啊。走吧。”

“不想去……”霧的聲音明顯軟了很多。

綏挑眉,說:“陪我一起嘛。只有我一個人的話,我會很無聊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霧用被子蒙住頭,抱怨了道:“真應該把他也拽來。”說完,他坐起來,對他說:“那你先出吃飯吧。我洗漱一下。”

綏打下響指,笑說:“那我去準備早餐,你快點。”

“好。”霧看著他走出門,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。

綏邊吃飯邊想:小孩就是小孩。

說小孩,小孩就到。霧穿了灰色連帽毛衣,藍色牛仔褲,和白色匡威。他朝綏走,把領口的半截拉鏈合上。

他還戴了細圓框眼鏡。綏這麽看著他,霧把頭發放下來了,碎發遮擋額頭。

“你穿成這樣,我們兩個走在一起不會被當成兄弟嗎?”

霧伸個懶腰坐下說:“年輕就是好。”

綏無奈地笑起來問:“霍衣是不是也這樣啊?”

霧弄眉,不可置信地斜睨他問:“你還有這個癖好呢?”

“《洛麗塔》應該你來寫。”這本書是戀童癖的心裏寫照。

綏不怒反笑:“我可以告你誹謗。我只比他大十歲。”

霍衣總是穿著成熟,綏想見見他小時候的樣子。但是這個想法一出來,好像更坐實霧說的這句話。

“我還是覺得你為了追一個人而耽誤學生的行為很不專業。”

“那我可能就不是一個專業的老師吧。畢竟機不可失。”

霧搖頭,覺得他被迷暈了,“如果你倆要那個的話,給我錄視頻。”

綏拒絕:“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車到了,綏擦擦手,擦擦嘴:“先上車。下車再說。”

霧乖乖坐好,戴上耳機,聽歌,看車窗外人流和車流,擡頭看今天的天晴。

綏覺得他心情應該很不錯。

霧的雙腿見夾著手掌,雙腿一合一張,拍打著手掌。

在綏看不到的地方,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嘴邊,不知不覺間,手指上全是牙印。

路上一塊石頭,有人路過,有人累了可以拿石頭當凳子,有人一頭撞死在石頭上。

霧的焦慮癥不知不覺間,像只蟲子一樣爬到他的身上。

在岸邊登船,霧順手抓住綏的手,倆人手背靠手背,十指相扣。綏感受到了,剛想扭頭問他要幹什麽,一下子就被他夾緊手指,拽到前面,搶了最靠前的位置。

綏單臂壓大腿,側身,晃晃被牽著的手問:“還不放手嗎?”

“不急。”霧隨口一說,眼睛盯著碧藍的水面,船開動了,霧乖乖坐好,一只手扶著欄桿,一只手和綏連著,身體隨著船搖擺,可是船行駛地非常穩,他就只能自己小幅度地晃悠身體,想象自己漂浮在小船上。

綏深呼吸一口氣,摸上額頭,新的一天剛開始,一股疲倦的預感就襲來了。他是真的搞不懂霧在想什麽。

果然,差了十歲好像差了一個世紀。他剛想把雙手放兜裏,左手四指就被夾緊。

霧不想讓他走。

下船,霧伸展雙臂,仰頭呼吸新鮮空氣,說:“真無聊。”像打了哈欠一樣,一秒收動作,沖他招下手說:“走吧,吃飯。”

他雙手插兜,邁開腿,往前走。綏跟上他,拎著他的帽子,牽著他往相反的方向走:“這邊。”

霧答應一下,蹦蹦跳跳地後退幾步,轉身,抿嘴瞧一眼綏,他在看導航。霧只好被他拎著走,順便心虛地摸下鼻子,想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。

畢竟他認知裏的正確和別人認知裏的正確不太一樣。

綏覺得掂著他走路挺輕松的,霧乖的不正常,可是報覆心作祟,綏就認為得過且過,這樣很好。

好不容易來一趟澳洲,當然要吃澳洲當地的美食。

他倆牽了十幾分鐘的手,不約而同地拿起服務員準備的濕毛巾擦手,把餐巾放在腿上,開始享用美食。

這家店是綏在網上隨便找的,他對這次的旅行可以說是興致寥寥,霧也總是給他惹麻煩。

不過,這家店的食物倒是意料之外的美味。綏點了袋鼠肉。霧點了烤牛排和烤蝦,甜點有酥皮餅。

服務員把菜品上齊,霧又要了兩片吐司。

綏有些驚訝地看到一整張桌子,一半被食物放滿,自己這邊只有一個盤子和一杯水。

霧也有些楞,然後反應過來,綏不能暴飲暴食,不然會變胖。

“年輕就是好。”霧拿起刀叉開始切牛肉。

綏挑眉,專註自己的食物。他不得不承認時間的威力,但凡自己不控制熱量,就會變胖。

霧快速地吃完飯,擦擦嘴,將吐司撕成塊用餐巾包起來,站起來,“我想去餵海鷗。”他剛剛在船上看到海鷗了。

“好。”

他們漫步走到海岸邊,霧找到了一群落地的海鷗,興沖沖地將他們驚飛,然後打開餐巾,單手捧在手裏,另一只手從餐巾上抓一把,撒到對面才落地的海鷗面前。

看到它們吃了,霧瞇起眼睛,咧嘴笑。

綏搖頭嘆氣,四顧周圍,找了個沒人的椅子坐下,獨留霧一個人追著餵海鷗。他只要確保餘光中有個亂蹦跶的人影就好了。

學生給他打電話,接通,放耳邊,認真聽對方的話,然後放下腿,朝一家咖啡廳走,點了一杯馥芮白。

二十分鐘電話結束,他拿著一杯冰咖啡出門,看到了霧站在岸邊凸起木橋上,眺望遠方。他腳下一步距離就是波紋狀的海面。

綏若有所思,垂眼喝口咖啡,往那邊走。

霧抱著胳膊,手裏攥著餐巾,腦袋空空,只是眼睛看著前面。

“霧。”

霧轉身,耳朵突然聽見撕破空氣的聲音,側耳傾聽,再次向後轉頭看到高空,剛剛被自己玩弄的海鷗向自己沖來。

他下意識擡手擋臉,手直接打飛了面上的眼鏡,墜入海裏,直直往下沈。霧條件反應出腳,彎腰想撿,現實將他帶進海裏,腳跟磕到木板。

他閉上眼睛,冷水立馬裹緊他的肌膚,霧在水裏縮緊身體。他伸手想扶著水面起來,可水面是軟的,他扶不起來,就緊閉雙眼,凝住呼吸,閉著嘴,雙臂放胸前,放松身體,等待著從水裏浮起來。

綏就蹲在岸邊,靜靜地看著他浮起來,像只鴨子一樣,“可以睜開眼睛了。”

霧感受到臉上的水漸漸幹掉,猛的睜開眼睛,大口呼吸。冷水刺骨,讓他清醒了一點。

綏伸手,“仰泳過來,把手給我。”

霧看到憂郁的天空,滿天的灰藍色的雲朵在糾纏。

“春天的大海是什麽顏色的?夏天的大海是綠色的,秋天的呢?冬天的大海是藍色的,灰色的,結冰的。”

剛剛他看到的海是深藍色的。

綏拍拍水面,說:“快上來,大海只能是藍色的。”

霧腰部發力,他整個人由躺在海上,變成了站在海上,胸部一下濕的更徹底了,用手把劉海推上去。

他笑道:“我說了,海不只是藍色的。”說完,便游到岸邊,扶著木板爬上岸,翻身坐下,兩只腳還浸在水裏。

霧開始感受到冷了。

綏握緊手,眼睛流轉,將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,搜了一下附近的酒店,“你先去酒店洗澡,我去給你買衣服。”

霧蜷著脖子,雙手擦掉臉上的水,猛的擡頭叫道:“我的眼鏡。”

他又想起來,繼續喊:“我的手機。”他把手機從褲兜裏拿出來,已經濕了,也不能亮了。

綏將手帕給他。

霧邊擦邊慶幸:“幸好有你。”

綏無語,將他拉起來,搶了手機,拽著他朝酒店去。

他開房的時候特地問了前臺有沒有清洗衣服的功能,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,對霧說:“你先會房間泡泡熱水,之後把衣服交給服務員,等我去給你買衣服。”

綏拍拍口袋,和他對視,說:“這個手機我先保存,你不準亂跑。”

霧鼓嘴,點點頭,接過前臺遞來的房卡。

他看到霧乖乖去找房間,深吸一口氣,轉身離開酒店去給他買衣服了。

究竟還是二十四歲,就是不沈穩。

綏敲響房門,霧裹著浴巾開門,迎他進門,接過袋子,進浴室穿衣服。

霧在泡澡的時候還對綏買的衣服抱有期待,可拿到手之後只剩兩眼黑了,什麽審美啊。

白毛衣加西裝褲配皮鞋,還沒買襪子,卻多了一件白襯衫。

說他考慮不周到,倒是還給他買了外套,說他考慮周到,這穿上能看嗎?醜死了。

霧思索片刻,拋棄了毛衣,選了襯衫搭皮鞋。

綏坐在椅子上看手機,聽見他出來,放下手機,看到霧選了襯衫。

“不冷嗎?”

“你買的能搭嗎?”

“怎麽不搭了?”

“你買的是皮鞋,還不是羊絨大衣。而且你沒給我買襪子。”

綏盯著他瞧,想了想說:“太薄了,你還是穿毛衣吧。”早知道就買羊絨大衣了。

霧翻個白眼,去衛生間把毛衣換上,出來時,順便把多餘的衣服帶出來,疊好放袋子裏,隨口一問:“你修手機了嗎?”

“什麽?”綏忙著給學生回答問題,連註意力都很難分給他。

霧暗道不妙,大步流星到他身邊,從他衣服裏拿出手機,徹底不亮了。

他默默閉上眼睛,後退,躺床上,等綏處理完事情。

綏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,關上手機,對躺床上的霧說:“走吧,吃飯吧。”早吃完早回去。

霧翻身,問他:“我的手機壞了。”

“沒有吧”

他把手機給他看,順便給他演示,手機在他口袋裏是倒著的,所以海水從充電口滲到裏邊了。

“那再賠你一個。吃飯吧。吃完就回酒店。”綏說的輕巧。

“可是現在才三點快四點。”

綏看眼時間,“是嗎。那去看歌舞劇。”

霧跟在他身後走,一臉的不開心,感覺有點像白雪公主遇到了繼母,倒黴透了。關鍵是他手機壞了,也沒帶錢包,哪也去不了,只能跟著他。

他有點想霍衣了。

他最擅長裝乖了,即使內心有一萬個不滿意,面上依舊能裝的毫不在乎。

於是,他們坐在一起,欣賞歌劇表演。綏看的很認真,霧看的也很認真,只是他腦袋空空,一點也沒看進去。

霧漫不經心地掃過前面座位上的人,也看了一眼綏,順便換個姿勢,翹腿,擡手,支下巴,眼睛正好轉到臺上,繼續發呆。

腦子裏想著:綏長得貌美。金發碧眼白皮。他喜歡這種幹凈高潔,五官端正的。

本人就在他身邊,霧只能意想。

看了兩個半小時,霧一出劇院,就咳嗽起來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沒事……”咳嗽嚴重,幹嘔了一下。

他咽口唾沫,用手背堵住嘴,忍住了嘔吐的感覺。

“吃飯吧。”

綏點點頭,既然他都說沒什麽了,自己又不能說什麽。

霧很喜歡在黑夜裏走路,那樣即使自己的表情很不好看,也能被黑夜遮擋。

“回去吃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霧不動聲色地極輕地呼出一口氣,又輕輕地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。他的註意力全在綏身上,一點也沒註意到,後方升起的煙花,突然在夜空中炸開。

嚇了他一跳,倆人轉身,看到歌劇院的燈亮了,煙花盛開,明亮鮮艷,水面投射倒影,波光粼粼了一片。

煙花聲趕走了他心頭的霧霾,讓他好受了一點,對綏說:“看來很熱鬧,去吃飯吧。”

“行。”

霧先走,綏跟在後面,聽見岸邊有人喊一些話,看到霧也站在岸邊喊:“我的蘋果手機,我的歌單,我的影單……還有我的眼鏡。”

綏:“……”

“你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啊?”

霧看他一眼說:“我找你家屬賠。”

他走的比綏快,又慢慢地放緩速度,兩人肩並肩一起走。

霧只點了一份烤海鮮,一邊吃,一邊把手指放桌子上,兩根手指當小人,模仿人走路,自言自語道:“吃完飯去酒店拿衣服,然後坐車就可以休息了。”

綏點點頭,笑起來說:“你這小人兩條腿不一樣長啊。”

他只笑笑不說話。

“很累嗎?累的話在這等車,我去退房就好了。”

他點點頭。綏擦擦嘴就走了。

終於,霧往後靠,深深地嘆口氣,歪頭,以最不費力的姿勢坐著。

綏去而覆返,拉他胳膊,“你還是和我走吧,萬一我等會找不到你了。”綏的手在柔滑的毛衣上滑動,勻稱有力的手攥住他的腕部。

他就像牽小孩一樣牽著霧。

“你不舒服嗎?”綏怎麽不知道,從昨天他就不在狀態,是不是只有工作了,霧才能不抑郁

“嗯。想割腕。”

“這麽嚴重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你先玩我的手機”

“你真是個好人。”

上了車,綏把自己的手機給他玩。霧可沒有玩別人手機的習慣,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,抱著袋子。

“我可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習慣。”霧半開玩笑地微笑著把手機給他,“等會就到了,我歇會……”

他閉上眼睛睡覺。

車開到酒店,霧感受到了,睜開眼睛,把門打開,拎著袋子下車。

他徑直朝招待走,綏落在後面,順便站門口接個電話,掛電話之後,進去,發現霧將前臺放在桌子上房卡塞口袋裏了。

“你這是……”

“我可能要熬夜看電影。”

“手機不是壞了嗎?”

“房間裏有電視。”霧拍拍他的肩,偏頭示意前臺在看他。綏正疑惑,聽到他說:“幫我付個錢,就住一晚。”

綏撇嘴,“好。”他繼續說:“剛剛接到電話,明天就能觀鯨了。那你別熬太晚。”對方沒打通霧的電話,只能打給他。幸虧霧給他也報了名。

霧歪頭,眨下眼睛,笑起來。

綏回房間,端坐在椅子上,打開手機處理信息,之後放桌子上,去衛生間洗漱。

他端著一杯水,洗完澡之後換上寬松柔軟的衣服,從行李箱裏拿出《荒原狼》,翻開書頁,找到書簽,拿開隨手放桌子上,繼續讀下去。

直到讀完,已經晚上十一點了。

他取下眼鏡揉揉眼睛,戴上眼鏡,拿著書去找霧。

他敲響霧的房門,他很有耐心地敲了三分鐘,霧才匆匆忙忙地,腳步沈重地從衛生間跑出來開門。

他聽到聲音由輕到重,由遠及近地傳過來。

霧撩起額間碎發,單手撐門,另一只手被身體擠壓在門框上。他整個人堵著門,好像房間裏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。

“怎麽了?這麽晚還沒睡。”

綏想看裏面也看不到,他倆幾乎一樣高,只能悻悻揚眉,把書給他:“我怕你無聊,給你送本書。”

霧把門一推,雙手接住書,把書轉正,念出書名:“黑塞的。”他早看過了,但是不想讓他為難,便一副感興趣的樣子,向他道謝,然後扶門,暗示他可以走了。

綏微微頷首,抿嘴挑眉,覺得他可能心情還沒好,就點點頭,視線隨之搖晃,看到他曲臂後的襯衫小臂內側有血洇出。

他緩緩皺眉,然後抓住霧的手,擡頭,挑眉示意這是什麽。

霧不喜歡被別人碰,立馬抽出手,收起微笑,把書夾在腋下,挽起袖子將纏著手臂的紙撕開。

因為紙被洇透了,軟了,幾乎不用力就撕開了。

霧將紙團成一團,擦擦繼續滲血的傷口。

只是綏看著他的傷口,眉頭越皺越緊,不自覺咽了一口唾沫。

整條手臂,幾乎全是傷疤,舊疤之上是新傷,粗劣的紙隨著動作把血塗在手臂上,慢慢地幹涸,染紅了整片胳膊。

綏有些不知道說什麽,擡眼觀察他的表情。

霧見血不流了,就松口氣,重新對他微笑道:“抱歉,讓您見笑了。明天不是要觀鯨嘛,得保持一個好心情啊。”

他鼓動雙臂,模仿鳥類揮動翅膀。

綏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情況,這些傷疤只是輕傷而已,酒精就能處理好。

霧見他不說話,瞬間冷臉,後退一步隨手關門。

綏按住門,重新打開門。霧見他終於反應過來了,伸出插兜的手,從腋下抽出書,轉身往後走,坐床上。

綏進來,關門,看到地上的袋子,和空曠的床,被子不翼而飛。他用電話叫服務員送來醫藥箱。

他掐著霧的胳膊,給他處理傷口,欲言又止很多次。

“你的工具呢?”

“衛生間。”

綏去衛生間,入目即是被子在魚缸裏面,馬桶蓋上是沾血的紙,還有刀片。

他翻翻垃圾桶,找到酒店準備的刮胡刀。他手裏握著沒有刀片的刮胡刀,重新扔進垃圾桶裏,拾起刀片用紙包裹一層又一層。

綏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,他並不在乎霧的死活,為什麽要拯救一個求死的人他不明白為什麽霍衣那麽看中他,霧有什麽好的

醫生最討厭不喝藥的神經病了。一點也不聽話。

浴室幾乎沒有什麽需要他整理的,儼然一副用到一半,被人打擾的樣子。

他取下眼鏡擦擦臉,嘆口氣,算了,既然是霍衣的朋友,那他就照顧著點。這種情況,霍衣要怎麽處理

他把浴缸裏的被子疊整齊,抱起來,放床上。霧側躺在一邊發呆。

綏將被子下的書抽出來,用書輕拍他的胳膊。

“浴室已經收拾幹凈了。”霧坐起來,接住書,隨手扔掉,書砸在枕頭上。

綏:“……”

霧見到他吃癟的樣子,笑起來,伸手,做了請的動作,意思是慢走不送。

綏用舌頭頂臉頰,冷哼一聲,隨即盤臂,坐下,“就不走。”

霧不喜歡不聽話的人,但是他又不能控制別人聽話,很多人的行為都不符合自己的預期,可他沒資格改變別人,只能改變自己。

想到這,他無端升起一股厭煩勁,用指甲撓脖子,和臉頰,很快,皮膚泛起一層紅點。

綏伸手要阻止,被霧抓到了手。

他睜圓眼睛,嘴角上揚,抓到他了。

一瞬間,綏感覺手要斷了。然後,他就被霧像扔垃圾一樣扔了出去。

綏揉著手腕,剛想質問他,門一下子被門上,他只得拉開袖子一看,腕內浮起青紫色的手印,這小孩勁真大。他回到房間,給霍衣打電話,“這個時候我要做什麽嗎?”

“我不知道啊。我沒見過他發病。”

他牙關緊閉,眉毛擰緊,眼睛順勢瞇起來,“你在對我開玩笑嗎?”

“沒有。”霍衣很快地回答道。

綏用舌頭舔舐牙齒內壁,所以,霍衣他一點也不在乎霧的死活嗎?

他快步走到前臺,問服務員要了霧房間的房卡。他只用房卡開了一條縫。

綏悄悄打開門,看到霧縮在床下,用被子緊緊包裹自己,他伸起一條胳膊抓住窗簾,呼吸間,喉嚨裏溢出關於忍耐的喘息聲的聲音。

霧一個沒忍住,幹嘔了一下,然後就是持續性的幹嘔,胃酸反流,被他吐出來。

沒力氣想自殘了。

全部的精力都放在:時間怎麽流的這麽慢……

他既吐了,又生生地咽回去。整個喉嚨之間是酸酸的液體,味道還挺好的。

綏好像明白了。霍衣讓自己找霧玩,是想讓自己接受霧。

只是做個朋友。給霧找個退路。

可是霧要一條道路走到黑。

所以那個時候,霍衣滿懷期待地沖他笑,只是單純的想介紹一個朋友給他而已。

霍衣比霧大方多了。

霧太擅長偽裝了。

可他太難受了,跪趴在地上,整個胃像活了一樣在蠕動,胃酸不斷的被他吐出來。霧趁著呼吸的空隙時間,翻身,靠墻上,用被尖捂住嘴,把自己蜷縮成一團。

綏直接推開門。

霧看到他進來了,慌慌張張咽口水,反手扶墻站起來。綏按住他,霧整個人沒力氣。

綏單膝跪地,伸出手。霧以為他要扶自己,便安心擡手托付,順便側臉咳嗽一下,忍住嘔吐。

誰知,綏直接把他抱了起來,霧迫不及防,卻淡定接受,雙手交叉抱胸,側著上半身和綏的肩部保持距離。

只是他依舊在忍著嘔吐的感覺。

招待的服務員出於擔心過來查看,就看到一個男人抱著另一個男人。

她驚呼一聲,“請問發生了什麽?”

霧就閉上眼睛,仰臉。綏說:“麻煩你準備一杯熱牛奶。”

等人走了,霧才睜眼,“你放我下來。”

霧的聲音沙啞且無力。

“你沒穿鞋。”綏邊走邊說。

霧打開被子,躺進去,靠在枕頭上。綏接過服務員送來的牛奶說:“謝謝。”

他坐在床邊,把牛奶給霧。

“喝點牛奶,暖暖胃。”

霧指尖夾住杯子,笑了一下說:“我對牛奶過敏。”

綏抿嘴,“抱歉,那我再要杯熱水。”

他繼續笑著,搖搖頭,“開個玩笑,我只是不愛喝牛奶。”說著,他將杯子送近嘴唇,少量多次地小口喝起來。

“我還沒嘗過澳洲當然牛奶呢。”

綏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,問:“心情好多了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不知道……”綏重覆了一遍,扭臉正對著門,他雙手交叉放在膝頭道:“那本《荒原狼》其實並不是最適合你的。只是我只有那本書。給你只是為了解悶。”

“那本書我看過。”

綏扭臉看他,霧輕輕地笑說:“我覺得《西西弗斯的神話》更適合我一點。”他把杯子放下,右手摸上左手,食指摩擦腕部的傷疤。

“我一直覺得我比西西弗斯幸運一點。”

“哪裏幸運?”

“神不能自殺。”

他看《西西弗斯的神話》的時候充滿希望,但是當抑郁來臨之時,就像是夕陽落下,原來剛剛升起的希望這麽快就下落了。可是黑夜好長。

聽到這句話,綏感覺腦子裏的一根神經斷了,導致身體內部傳出酥麻感,大腦也一片空白。

他深呼吸一口氣,恢覆思緒“但是你所有的傷口都避開了動脈。”

“所以我又比他不幸運,我無法搬動那個大石頭。鯨魚會因為藤壺自殺,我一直都知道,可是那只是個例吧。”

綏無話可說。他知道霧不喝藥的原因。如果他喝藥了,那麽他就不能看到春天的海的顏色了。

霧所追求的自由,是藥讓他舍棄的。

於是,他嘆口氣,鄭重地對他說:“如果你一直是這樣的狀態,那麽你只能活十年。”

霧笑了,“我身體素質挺好的。”

“你只是意志力堅強而已。身體素質早不行了。”

“那活到三十五歲已經很不錯了。我不求很多。人是為了活著而活著而已。”

霧話又說回來,對他說:“把霍衣帶走。”

綏想到剛剛霍衣說的話說:“他並不關心你。”

“無所謂。但是他不能只找我玩。我只能知道他的百分之三十,還有百分之五十交給他的伴侶,最後的百分之二十交給他自己。”

綏突地嘆口氣,扯扯褲子,擡頭嘆道:“那你呢?你每次都是這樣一個人度過嗎?”

霧不說話,低著腦袋扣手。

綏不逼他說,“睡吧。很晚了。”

他站起來,走到桌邊,拿起手機,看到電話記錄顯示,剛剛才掛了電話。他鉆進衛生間回電話,關上門,和他打視頻說:“我還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你啊。”

霍衣面露自豪,“那當然。”

“多聊會吧。等他睡了我再出去。”

綏問他是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。

霍衣點點頭:“我的目的一直都很純粹啊。是你想的太多了。”

“你們兩個真的很像,但是呢,我更喜歡你。”

“那當然,我可是人見人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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